寅时三刻的乾清宫丹墀下,凌风抚过腰间玉带上新添的剑痕。昨夜西华门截杀的血气仍凝在蟒袍褶皱间,他抬眼望向檐角垂落的冰凌——那锋芒倒映着殿内百盏铜灯,恍若悬在群臣头顶的利刃。
"宣工科给事中凌风、翰林院修撰林清芷觐见——"
唱名声未落,兵部尚书严嵩已跨出文官队列:"陛下!新政十二疏所列清丈田亩之策,实乃动摇国本!"他抖开一卷泛黄地契,"永乐年间赐予臣祖上的三千亩祭田,如今被划为‘隐田’充公,敢问忠孝之道何在?"
林清芷广袖轻振,一方紫檀算盘滑落掌心。珠玉碰撞声中,她指尖翻飞如蝶:"严大人所述祭田位于通州潞河驿,弘治八年河道改向,此地已成漕运码头。"她突然将算盘一倾,三百枚翡翠算珠滚落金砖,"按市价,码头商铺年入白银八万两——严家二十年来未缴一文商税,倒是忠孝得很。"
殿内骤起骚动。凌风趁势展开《清丈实录》,册页间夹着的枯稻穗簌簌掉落:"去年山东黄河决堤,淹的正是不入黄册的隐田。"他拾起一穗抵在严嵩袍角,"若将这些田地早计入赋役,何至于灾民啃食观音土时,严府后厨拿精米喂鹤?"
"信口雌黄!"严嵩抬脚碾碎稻穗,却带出一张洒金笺——正是其子严世蕃在醉仙楼所书"米贱如土,饿殍亦狗"的诗稿。
龙椅上的嘉靖帝忽然轻笑:"严卿家,你府上白鹤比灾民精贵?"
"陛下明鉴!"都察院左都御史徐阶突率七名御史跪倒,"凌风借新政之名培植党羽,其清查的八十万亩‘隐田’,半数转入‘皇商’沈万三后人名下!"他猛击掌三下,四名小太监抬着贴满封条的樟木箱踉跄入殿,"此乃苏州府刚呈送的铁证!"
木箱开启刹那,霉味冲得前排官员掩鼻后退。凌风却径直探手抓起一把地契,对着灯影细辨:"有趣,天顺三年的桑田契用上了宣德年的官印泥。"他甩袖扫落箱顶灰尘,露出底部"南京户部库"的烙记,"徐大人不妨解释,本该在南京存档的空白田契,怎会盖着苏州知府大印出现在此?"
徐阶喉结滚动,林清芷已捧匣近前:"妾身倒从沈家账房求得一物。"她抽出一卷浸过明矾水的素绢,遇风渐显朱红纹路,"这是洪武爷赐沈家的《皇商水路图》,图中标注的官田与徐大人所劾‘隐田’位置分毫不差——徐大人莫非要说,洪武爷也是凌大人党羽?"
"妖女弄术!"徐阶挥袖欲打翻木匣,却被凌风扣住手腕。
"徐大人腕上这串伽楠香珠甚是别致。"凌风指尖摩挲过第三颗刻着"梵"字的佛珠,"巧了,上月保定府剿灭的白莲教分坛,祭坛下埋着的密信盒钥匙,正是这般形制。"
丹墀东侧忽然传来瓷器碎裂声。众人回首,只见光禄寺少卿傅友仁瘫坐在倾翻的茶盏旁——他兄长傅友德,正是半年前因九门兵变案被凌风斩于殿前的罪臣。
"傅大人慌什么?"林清芷嫣然一笑,自袖中抖落一页残籍,"您三日前进献给太后娘娘的紫檀佛龛,木纹年轮与工部丢失的皇陵金丝楠相差仿佛呢。"
嘉靖帝忽然击节,鎏金护甲划过御案:"好一场大戏!严卿家要忠孝,徐卿家讲律法,凌爱卿谈民生——"他抓起凌风呈上的稻穗掷向群臣,"那朕倒要问问,当黄册上的田地十不存一,卫所兵卒沦为豪强佃农时,诸卿的忠孝礼法,可能挡得住边关铁骑?"
狂风撞开殿门,卷着雪片扑灭半数宫灯。昏暗中有寒光乍现,三名黑袍人自梁上翻落,淬毒弩箭直取凌风咽喉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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